菇的種類很多，尤其是近些年來食用菌的廣泛栽培，更使這個家族“人丁興旺”。但是不管菇的種種名稱、形態、顏色多么吸引人，我始終鐘情于紅菇，想起它就像想起久遠的朋友，心里充滿深切的懷念。 記得小時候，每到初秋早晨，天亮不久，晨霧繚繞，我便挎只小籃子，猴子似地鉆進樹林里。大樹下，草叢中，這里一朵，那里一朵，鮮紅的精靈撐起一把把精致的紅傘，十分耀眼，誰見了都忍不住停下來欣賞一番，然后俯下身去采擷，就像撿拾紅瑪瑙那樣高興！有幾個菇面上還沾著新鮮濕潤的泥星，仿佛剛剛從地里冒出來似的，散發著脈脈的芳醇氣息。我伸開食指和中指，躬身，從菇腳下面輕輕摘斷，捧起來，愛不釋手。這已經是很遙遠的故事了，多少次夢回這樣的情境，現實中再難以重睹芳華，徒留一個美麗的童話在掌心。吃紅菇又是一種享受。紅菇菇面肥厚，菇腳結實，肉質細膩。熟菇為淡紫色，口感鮮美，不余殘渣。紅菇湯水想起紅姑呈紅色，似紅葡萄酒，回味津甜，色味俱全。它還是高級天然滋補品呢。我之所以常常想起紅菇，還有更重要的原因。 紅菇擇地而居。山林里，適宜紅菇生長的地方很少，它扎根于砂質黃土上，還要與闊葉林為鄰，一旦長出來，就永不遷移，即使遇到山火，也不逃遁。它寧為玉碎，不為瓦全，以致越來越少，幾近于絕跡。 人們曾設想營救它，想把它像香菇、木耳一樣請進溫室來過安逸的生活。不料它性情剛毅，決不馴服。據說紅菇的菌絲無法分離，目前科學手段對它也無可奈何。據我所知，至今為止，可食性菇類當中惟有紅菇依然恪守著古樸千年的純真。紅菇信守季節。每年它只在初夏或初秋的短短幾天出現。它該來時來，該走時即走，不恭維，不捧場，不嫌棄，也不留戀，節律從容而不紊亂。就菇類而言，無論是從采摘的情趣，還是對其形狀顏色、味道的欣賞和對其意蘊的領悟等方面來看，我最喜愛紅菇。可是，我擔心，原始林木越來越少了，它還能長久地生存下去嗎？難道人類總是要把美的、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自己看嗎？我為紅菇擔憂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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